“学中医不能只给中国人看病”

原标题：“学中医不能只给中国人看病”

■本报首席记者　徐瑞哲
　　
　　“过完年，下学期要用英语查房了。”在上海中医药大学，八年制临床专业的20多名学生最近刚通过“推拿治疗学”专业术语课考试，而更考验实战能力的中医英语临床实践正等着他们。这门课的主讲老师、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李征宇说，已经安排好他熟悉的老外来当“病人模特”，“学中医不能只给中国人看病”。
　　医学生们对李征宇跷起大拇指，不仅因为他近30年来拥有全英语讲授中医课的独门绝技，还因为他惯用大拇指施以“一指禅”等推法，在课上课下的“一推一拿”中手到病解。校园内外，这位英语圈里的中医红人传播中国传统医学文化，让留学生、外籍医生、外国病人爱上中医，“桃李”和“粉丝”遍及天下。

　　最早一批双语人才已有建树

　　李征宇年近六旬。当年，他在上海中医大连读“本硕博”，成为推拿专业全中国第三位博士。最初，他在岳阳医院为外国人问诊，兼做翻译，十多年前，中医大中医专业开设英语方向，李征宇受邀成为开班教授，之后从教为主。从设立留学生学历班到开办暑期来华短修教育，这位推拿治疗教研室主任都参与其中，是对外中医教学的创始人。
　　身高186厘米的冯瑞是个热爱运动的德国女生。在李征宇每周一次面向留学生开设的中医班上，冯瑞经常自告奋勇做“模特”，请李征宇老师“现身说法”，解决肩颈腰腿痛。李征宇也对冯瑞的“毛病”了如指掌，“人高好动，一般情况下腰会不太好”。那一天，冯瑞走进教室，脸色苍白。李征宇“望闻问”后，推测她游泳受寒、痛经。在众人对李征宇的神奇“断案”能力表示惊讶时，李征宇已让冯瑞抬起小腿，在“三阴交”以及“次髎”穴位运用“一指禅”。短短几分钟，冯瑞便气色缓和。在李征宇的课堂上，有的学生常举手，“老师，我也有这病”；有的学生下课不愿走，等着教授施“妙手”；还有留学生主动提出跟师出诊。天气冷，李征宇在推拿示范前，总是先将双手搓热再做动作。从腿部“三阴交”疏经通络，到腹部中脘穴健脾消食，学生们经李征宇推拿，上完课都带着精气神，开开心心地去食堂吃饭。
　　如今，李征宇开课后最早一批中医双语人才已学有建树。他的七年制临床学生肖彬留校当讲师，成了教研室年轻接班人之一，在每年全校英语教学竞赛中当仁不让拿下头名。他们的针灸推拿学双语教学团队完成了上海市第三期本科教育高地建设（针灸推拿学）子项目建设，成为上海市教委全英语示范课程。

　　中医药国际传播还需据理力争

　　一次在美国，李征宇碰到总统特朗普私人医生甘吉，聊了起来：“你知道吗，针灸推拿可以大量替代阿片类药物。”这让对滥用镇痛药表示担忧的美国人一听就兴奋起来。甘吉表示愿意“以身试法”，抬起他右手的“鼠标肘”。李征宇也用右手的“(扌+衮)法”为他推了10分钟，让甘吉连呼“好多了好多了”。眼见为实、立竿见影，是李征宇在中医药国际化过程中打遍天下的拿手好戏。在弗吉尼亚州，上海中医大与上药集团以及美国医疗集团商讨合建中医药海外中心。听说美集团公司的第三号人物“脖颈不舒服”，李征宇不失时机推介中医，请他来到会场之外，搬来一把靠背椅……“(扌+衮)法”加之“一指禅”，8分钟之后，这位老总不仅感叹“换了个人”，而且对中医药中心点了头。
　　有时候，中医药国际传播还需据理力争。2016年以来，李征宇应邀参加世卫组织（WHO）发起的中医推拿技术操作规范和中医术语标准修订工作，作为中医推拿部分的负责人。在参加国际标准化组织（ISO）会议时，面对韩国专家对于“中医”应翻译为拼音“Han”医的建议，这位世界中医药联合会手法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正本清源、有礼有节，坚持译文中Chinese　medicine 的地位，“因为这关系到学科前途命运”。
　　推拿在甲骨文中就有记载，从“黄蜂入穴”到“打马过天河”，各种手法的翻译需要反复推敲“信达雅”。李征宇告诉记者，事实上，“推拿”一词也经历多个不同“译名”，他对“Massage （按摩）”的译法一直坚决反对，而比较认可“中国传统手法医学”类似提法。

　　中医看的是病，更是人

　　传承中医药绝非一人之事。每年，学子们来沪求教李门之下，而他们也成为更多“种子”播撒全球。
　　40多岁的塞尔维亚人沙萨酷爱中国武术，曾是欧洲太极拳冠军，在贝尔格莱德设有武馆。习武之人，跌打损伤难免，如何也用中国方法解决？他慕名来到中医大学习推拿“功夫”。短短一周课程后，沙萨便深感兴趣，有意长期留学读研。同时，李征宇也接受他的邀请，在暑假前往贝尔格莱德开设中医讲座。一个月左右，李征宇的课从小课变成大课，甚至吸引在欧的南拳海外传人前来听讲。武馆从此成了中华武艺医术的一个根据地。
　　较为年长的留学生周安，则在美加开有诊所，擅长“按脊疗法”，利用影像学对脊椎错位等进行“整骨”。他脱产5年，来华“领教”推拿。李征宇课上种种专有名词，常请周安来进一步解释；他示范“手上功夫”服人，也让周安理解何谓“伤筋动骨”。周安发现，中医推拿在软组织中独具效果，在内科、妇科等方面也具不小疗效，于是回国实现了“中西医结合治疗”。
　　李征宇至今坚持每周两次出诊岳阳医院名老中医专家门诊，“没有临床，不但推拿功夫会减退，也讲不出有生命力的课。”但有一次他临时接到接待任务，为避免老患者们白跑一趟，即刻给患者一一发去信息，还第一时间嘱咐医院挂号处协调。他从不吝啬将自己的手机号、微信号告诉患者，经常通过电话和微信不厌其烦及时解答病患问题。学生们都记住他的老话――“我们中医看的是病，更是人”。